谭振真家那些花

家.那些花……

作者/谭振真

**南院是父辈来到菏泽的聚集点，是青岛人响应国家号召援建菏泽生活工作最集中的家属院。父辈们携妻带子来到菏泽这个地方，经历了许多挫折和困难，从开始的光秃秃的几排平房，慢慢地平房有院墙有院门，慢慢地生活环境也有改变。有代销点、理发店、医院、幼儿园、学校、洗澡堂、开水房。为了生存也为了家人和孩子，父辈们逐渐汇入适应菏泽这片土地，用自己的双手去努力建设自己的家园。

我们一帮人都是家属院里长大的孩子，我们的小伙伴绝对是世交、发小，我们彼此之间相互了解和熟悉各家兄弟姐妹之间的糗事、小名、绰号。参与着彼此的成长和经历。无论多久不见我们都不会陌生，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成长经历共同的话题，共同的纱厂情节。

仲夏时节，家属院各个家门打开，在自己院墙外撒点水，把地扫得干干净净，抱着凉席的、拿着马扎、挟着板凳的迅速的聚集起来，傍晚微风中传来缥缈的歌声，飘来阵阵花香。一股股花香有月季花、指甲花、夜来香……

妈妈在家的院墙外种的指甲花开始次第开放。我那时盼望着学校放暑假，因为一放暑假邻居的姐姐、妈妈才会开始张罗着给我和伙伴们染指甲，放暑假了也是指甲花开得最多的节奏。染指甲是要用指甲花（又名凤仙花），它是我们女孩子的最爱了。

指甲花是一种高大的一年生草本植物，它的分支不多，有直立向上的茎，狭长的叶片，长在一起，远看好像一根根鸡毛掸子杵在那里，五颜六色的花朵就生长在植株的叶腋处。它的花朵单生或两三朵簇生于叶腋，它像一朵朵蝴蝶在花丛中飞舞，非常可爱让人赏心悦目，它带给我们无限的快乐和乐趣。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经过我的再三央求妈妈同意给我们染指甲，妈妈会在早上花儿开得最好的时候摘下最饱满的指甲花朵放点盐在捣蒜的石头臼里捣，再点几滴醋捣烂，捣烂后的指甲花放置半天，在傍晚吃过晚饭后再去染。这样的糊状指甲花水分蒸发一些染出的颜色更鲜艳更持久。

在染色之前，我们都要有一个很重要的仪式，就是用肥皂将指甲、指甲缝都清洗得干干净净，我妈说手指甲不干净不给染。凤凤的指甲里会有泥垢，都是仔细用我家的刷鞋的刷子把指甲缝刷干净，一边刷一边嘟囔着：别把我手刷臭了，别把我手刷臭了。手指甲干净我妈妈才给她染指甲。她是不请自到的不速之客，我妈妈奇怪地问她：“凤凤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染指甲了呢？”她嘿嘿地笑着说“阿姨，我天天从你家家门前过，看到你们家门口的指甲花少了，我就知道阿姨你要给她们染指甲了。阿姨你最好了，我妈不会弄她染来不好”几句话就把妈妈逗乐了，夸她是个机灵鬼。红红也是跟着我们家的常客，她是我们家的东邻居，她总是会从自己家带一些染指甲的材料，问我妈妈有叶子吗，没有，她会仔细采摘从丝瓜架上掐来一大把丝瓜叶子或回家找来细线，微笑的帮忙。红红是家中的长女，她是那么懂事、温柔、体贴。

妈妈把捣碎的糊状指甲花均匀地涂抹在我们的指甲上，让指甲的每一个部位都能均匀地染色，在用干净的叶子将手指包裹好，用细绳将叶片系上固定，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放在指甲上的指甲花掉落。包好后十个手指头我都会安静地放在腿上，不乱动，睡觉时双手警觉地放在身体两侧，静候奇迹的到来。一夜之后指甲上就会被染上红红的橘红色，然后美美的扮靓一番。如果染的颜色浅，过两天再反复一次加深。

我们小孩子的指甲长得快，染过的指甲随着新指甲的生长，慢慢地向上移动染过的指甲红晕也慢慢地改变，很耐看、柔和、自然的光泽，感觉很自在，童年的指甲花满足了我们爱美之心也满足了我们的童年情趣。每每想起这个插曲，感觉是娴雅美妙的事情。

唐代郑奎妻《秋日》诗云：“洞箫一曲是谁家，河汉西流月半斜，俗染纤纤红指甲，金盆夜捣凤仙花。”可见唐代就有染红指甲的习惯了。

现在的女孩子女人们她们很少自己费劲地捣指甲花染指甲，用指甲花染也被称为土得掉渣的事情了。街上卖指甲油的做美甲的，可谓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五颜六色、那些精致的小瓶瓶罐罐里，各种各样的液体，各种各样的指甲装饰。莫名的觉得缺少了一份天然的娴雅，远离了一份自然的乐趣。

夜来香也是我们最喜欢的花。夜来香学名紫茉莉，它的种子像地雷所以也叫地雷花。是目前全国各地的叫法最多的一种花，有叫晚饭花，花胭脂，状元花，苦丁香等等。

仲夏傍晚的时候，我们小朋友、大人都喜欢在自己家门口乘凉、聊天、玩耍。这时候后排邻居家杨阿姨会搬来她的带靠背的马扎儿，和我们一起玩，她会给我们讲故事、猜谜语，谜语猜对的有奖励，炒熟的冬瓜子是奖品。那时候的物资贫乏冬瓜籽也很少有人吃。听长辈们说杨阿姨在青岛是资本家的小姐，后来嫁给了也是资本家开纺纱厂的公子，她们家是原青岛国棉九厂的最大股东，后来，一家人全部划为右派分子，被赶出青岛，发配到菏泽的。杨阿姨不会做鞋、做棉衣，她很干净会洗衣服、拖地、做好吃的食物。妈妈除了给我们这些孩子做衣服、做单鞋、棉鞋，就帮杨阿姨家里的孩子做。杨阿姨对妈妈的帮助感激不尽，想方设法地报答妈妈，物质贫乏哪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杨阿姨是有文化的聪明人，为了感谢妈妈，感谢我们家，她会想方设法地弄一些冬瓜籽。她们家一个夏天吃的菜都是冬瓜，为了要里面的冬瓜籽。杨阿姨会把冬瓜籽在做完饭后的地锅里，把冬瓜籽慢慢地烘烤炒熟，杨阿姨炒的冬瓜籽一磕四瓣瓜子皮，一片香香的瓜子仁非常好吃。多年以后在家里也炒制的冬瓜子也吃不出来从前那一种香。没有杨阿姨炒的冬瓜籽酥香。吃着香香的冬瓜籽，听阿姨讲故事、猜谜语是我们最惬意的事情。杨阿姨一个谜底，她会编出好几条谜面让我们猜，她总是微笑着不着急公布谜底。鼓励我们去想。比如她说：“青石板板石青，青石板上有银钉。”谜底是：星星。“蓝黑一块布，上面绣银花，黑夜最闪亮，白天就收起。”谜底也是：星星。这样的谜语有时候我们要着急猜几天才能猜到，杨阿姨微笑着提示告诉我们谜底。真心感谢杨阿姨教会了我们如何归纳、总结、整理事物特征来猜谜语的方法。

院墙外几棵夜来香花，枝繁叶茂，花朵艳丽香气浓郁。这个夜来香花最容易成活，四五月份把它的种子隔一段距离丢一颗，浇点水。它就会顽强地生存下去，长大开花结果后自己的种子会繁殖，下一年就会长出许多新的植株。它的花朵会在傍晚和清晨开放，在阳光下闭合。夜来香花，它有一个很大的功能夜晚香气弥漫能够驱走蚊虫。夜来香花的种子像一个个小地雷，花纹图案均匀凸出，妈妈有时候会用做鞋的大针，把一粒粒夜来香黑色的种子串成一串串项链、手环给我们戴在脖子上、手腕上，满足我们的公主梦。

家里那些香花儿，月季花是我家花中大姐大。爸爸种的那一大颗月季花，花开又多又密，妈妈会把一些花瓣用白糖揉腌制做成月季花酱，又甜又香，做糖三角的时候妈妈会放一些，那味道香甜可口美味营养。

又是仲夏时节，傍晚的风中，指甲花的后代子孙满堂了吗？夜来香小喇叭又吹开了几朵？那风里的花香是从哪里飘来的？那飘来的歌曲，朴树的歌《那些花儿》又在风中轻轻飘荡：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啦……他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冬夏……

谭振真祖籍青岛平度，小学老师。喜欢文艺，爱好广泛，喜欢广场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