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凤仙花散文李愈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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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仙花，这名字很美，油然让人想起北伐将军蔡锷的知音——小凤仙。在我们乡下，它唤作指甲花或指甲盖花。我曾细瞧过它，无论是植株的型款，还是花朵的姿态，与指甲根本不搭界。为何冠以这名字？起初觉得很无端，后来才知是它能染指甲的缘由。

老家门口就有许多凤仙花。每到夏天，场前屋隅，成丛连片的凤仙花，逶迤铺陈，占尽风光。青葱的茂叶，缤纷的繁花，真个姹紫嫣红，满目芳菲，败颓的老房子因它平添了些许生意。

这些凤仙花不是谁特意栽培的。十几年前吧，丫头七八岁的光景，见邻家屋角长着凤仙花，就要来几棵花秧，于场前随意挖了几个坑，培点土，将幼苗植上，浇了几次水，便不再理会。它兀自沐风栉雨，开花结果。一段时间过后，不期然地就花满枝桠了。夏荣秋枯，由它自生自灭，轮回不息。它用无声的语言昭示：生命有着多么顽强的力量。

凤仙花，一年生草本植物，生长期约半年。要到三四月间，那些沉眠于泥土里的种子，才破土而出。新绿的幼苗在暖风中舒展，在阳光中长大，在雨水中拔节。到了火热的七月，繁密的枝叶间，便冒出星星点点指头大的花蕾，翠绿的花萼裹着玫红的花嘴儿。凤仙花像芝麻一样，自下而上，一边开花一边长，我们谓之“顶花长”。成株呈反向抛物线状，像雨伞收拢倒置着。它的根系很发达，土层浅的地方，高出地表的蔸部，伸出许多暗红色的根须，扎进周边的泥土里，牢牢固定住植株。主茎肉质，粗壮，直立，肥沃的地方能长半人高，亭亭如盖，到了一定高度便开枝、散叶或者分枝。叶片互生，一般狭长披针形，边缘锯齿形。花生于叶腋下，两三朵簇生在一起，花型奇特，言辞很难状摹，几近蝴蝶形。那些色泽殷红的花朵，远看则像鲜艳的鸡冠。凤仙花色彩繁复，仅我家的就有粉红、大红、紫蓝、素白等诸色；又容易变异，我就见过一株能开红白不同颜色的花朵。这些花儿都是单瓣的，重瓣的品种我也见过，比我家的更美。

爱花爱美是不是女孩子的天性使然？那年夏天，凤仙花开得正盛的时节，有天下午，七八岁的丫头突然心血来潮，闹着要用凤仙花洗澡。她采来大捧大捧的花朵，洒在木盆里。太阳还没落山，丫头急不可耐地央求她妈烧洗澡水。水滚了，舀到澡盆里，那些花瓣浮在水面上，随水旋流，漾动，像万花筒，花瓣下泛起一层细碎的泡沫。孩子快乐小鸟一般褪去衣衫，跳进盆里。等她洗完穿好衣服，见她身上乃至头发上都沾着花瓣。闻一闻，她的身上散发出好闻的花青气。因为兴奋，她的小脸涨得通红。

除了洗花澡，丫头还有作怪的花样。不知她听谁说，凤仙花有美甲的功效，便伸出纤长的手指，缠着她妈给染指甲。她妈用手指轻戳她的额头，笑骂丫头臭美。依据指点，丫头端着一只小茶盅，蛱蝶一般在花丛中蹁跹，专挑那些色泽艳红、朱红的花朵摘下，聚在茶盅里。临睡前，她妈用木杵将杯子里的花瓣捣烂，使之欲出不出汁液为宜，再把花泥捏成指甲大小的饼状，贴敷在丫头每个指甲上，拿干净的白布条依次将指甲包裹住，才哄她入睡。告诉她，一觉醒来之后，所有的指甲就会魔法般变成蔻丹。孩子脸上挂着谜一般的微笑，渐入梦境。

第二天一醒来，丫头急忙拆去手上的布条，扫兴的是，指甲上仅有淡淡的红晕，远不及想象中艳若丹砂的情状。她的小嘴撅得能挂只酒瓶，赌气将那些布条、花泥抛得老远。我们不知何故，向有经验的人打听，才知捣烂的花泥须加明矾或盐巴腌渍才行，丫头美甲的小九九也告吹。

凤仙花的花期很长，前后能开两个多月。花谢之后，便结出蒴果。蒴果纺锤形，青色的外壳密布白色茸毛。等外壳颜色渐深为黄褐色，籽实就成熟了。捏凤仙花的果实，是孩子们乐此不疲的事。只要你轻轻一捻，外壳立马爆裂为五个旋卷的果瓣，籽实被自然弹出来。孩子们图的就是外壳爆裂的那种爽脆劲儿，有趣。成熟的种子黑色，桃形。荚壳裂开后，籽实散落在泥土里，自播繁殖。

暑假那天回家，天已断黑。打开久闭的门锁，借着手机的荧光，拉亮电灯。顿时，一列青白的光亮，利剑似地射向门外，划破漆黑的夜空。门外樊篱般的凤仙花丛，在灯光中历历在目。阵雨初收，湿漉漉的花叶反射出熠熠的光芒。那些藏掖不住的花儿，饱蕴着水分，就像舞台聚光灯下的女主角一样，风姿袅娜，娇艳欲滴，吐露着热烈的生命气息，让我眼前一亮。再往下一看，地上铺满了驳杂的落花。

忽然记起王维的诗句“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又记起席慕容《送别》中的句子“我并不是立意要错过，可是，我一直都在这样做。错过那花满枝桠的昨天，又要，错过今朝……”

是啊！或许你的心中有这样的人，就像这凤仙花，因了时空的阻隔、因缘的差池，只能一任如花的容颜枉自在风尘中老去，零落；一任袭人的芬芳徒然在寂寞中流散，消弭。那么，是否会因为不能为悦己者欣赏而怅恨不已，是否会因为误了花期而抱憾终生呢？

这样想着，美丽的心事倏然一紧，一凉。

作者简介

李愈芸，男，安徽岳西人。现供职于岳西县姚河中心学校。系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岳西县作家协会会员。上世纪80年代中期，参加南京市“青春文学院”文学函授班学习并结业。坚持业余散文创作，迄今有百余篇20余万字作品发表于数十家报刊及网络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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