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作家季祥珍妈妈的小菜园易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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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是个乡下孩子，现在我多么渴望再成为那个乡下孩子，却再也不可能了。

那时，我家前后两进屋子，屋前是一座大小能够满足我幻想的菜园，屋后是一片葱葱绿绿的竹园。对于一个已经离家多年的人而言，没有什么比回老家更治愈的了。

现在，我老家的屋子已经翻建了三四次，俨然已是庄子上较起眼的“乡间别墅”。但为了给我们停两辆车，我妈的小菜园面积大大缩减，已浓缩成了一半大。这次回去，我惊喜地发现菜园虽小，种类却不少，四处生机盎然。青椒青得很，茄子紫得很，还有一根根苗条的豇豆在低语，更有数不清的小西红柿在傲慢地诠释着“玲珑”。

我很高兴，我妈驯化了一种又一种蔬菜，同时丰富了我们的餐桌。临走时，她非得让我带上现摘的茄子、黄瓜，还有成熟的、黄莹莹的水果西红柿。我妈播种它们、收获它们，我们则只管享受它们。

我想起小时候，经常围着甜瓜的犁沟灌水，也曾亲手帮凤仙花、晚饭花、鸢尾浇水。我们浇水，是为了让它们扎根更深，若没有呵护，菜园、花园都没有足够的力量葱茏。

我妈的小菜园是活生生的，它教人谦逊，让我感慨它的“精气神”。黄瓜、茄子、豆角、青椒的栽培与爱护，都不是我能做得来的，因为它意味着付出，一种持久的付出，坚定的付出，非得如此的付出。没有一座菜园不需要付出大把的时间。万事万物都需要时间，诞生与成长的时间、发展与等待的时间、成熟与终结的时间，以及重新开始的时间。

耀眼的豇豆，整齐规律地依靠着蔬菜架垂立着，就好像一支纪律严明的行军部队。我妈，当然是它们的总司令。六棵茄子、一小片空心菜、几颗青椒、一排排玉米，“泄露了它们想要回归乡野的纯真”。事实上，就这样的一个小菜园而言，也在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家的味道。

我们这一代，在离开老家之后，常常致力于阳台上的花草。但种菜于我妈，不是微不足道的消遣；更广阔地说，我们仅止于欣赏或凝视，而我妈是在耕作中构造意义。当然，她自己未必觉得要高攀上“意义”。

法国作家艾芙琳·博洛克-达诺回忆了她3岁时为了躲避大人的监视，在祖父的小菜园里和小狗咘咘坐在甘蓝菜田中央，嚼着新鲜香芹的场景……我们这些乡下孩子，也曾经感觉到那种“庇护之地里的自由”。

老家的小菜园，时光飞逝里的一颗泡沫。我们已经没有了一寸土地，但目光里依然有菜园，依然感觉被它温暖、被它包容。我喜欢菜园里叶片间的宁静，喜欢它们开展的空间，喜欢那轻盈得要飞的嫩绿，特别是当开车离去，目光仍在后视镜里追随……

这遥远的乡间生活，唤醒了我们的感官了吗？

这儿时的小菜园教给了我辨别美好事物的能力吗？

一条小河、一座老屋、一片竹林、一个夏夜、一季童年、一种感情、一种性格，某种程度上它们在心灵之上烙下了美好的印记。

成长是什么呢？时代是什么呢？一粒葡萄、一棵瓜苗、一根丝瓜，它们都缠绕在我们的生命里。每个生命都值得停留，都值得有意味的停留，它们不是无足轻重的。

我妈驯化了菜园，它们彼此相依相偎。这是我终于苦苦寻到的一个满意的答案。描绘我妈的小菜园，其实也是在描绘我内心的空间。有时，你得花上几十年，才能让自己如小菜园般自然地延展，最后抵达景致的和谐。

个人简介：季祥珍，就职于扬州市邗江区美琪学校。

半岛公社，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文社区，一座城市的精神家园。坚持草根生长，原创首发，聚焦人生，包容并蓄，